暮霭不喝盐汽水Aug-

烟花

×5k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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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着没事摸的小故事
×建郭前成精

我是只修行千年的猫妖,阿魏讲我还是太单纯,我讲这就不必要了,一只猫混个几千年什么世面没见过?我当初随着天王老子在外边大战东山神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家舔尾巴呢。

但是他讲,不是这么回事,你没经历过爱情,所以你就是单纯。

其实我也搞不懂这是个什么逻辑,但是看他很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感觉也不是很好反驳,我爹以前跟我讲过,要是一件事情自己还没做过,那就不要太早下定论,我不知道讲这话的阿魏有没有经历过,总之我没经历过,就没资格讲他错。

“那我能去哪里经历爱情啊?”

“当然是漂亮姑娘多的地方啊。”

“那哪里漂亮姑娘多啊?”

青楼,他讲。

于是我去了烟花楼,那是离我这片森林最近的青楼。

但是我刚从门口溜进去就被老鸨捏着脖子扔了出来,可怜我还没来得及看看漂亮姑娘们的脸蛋,我想了想,觉得放弃太丢面了,于是我决定从旁边爬到里头去。

爬楼对我来讲可太容易了,也是,毕竟我是个猫。

我爬到内院的时候一直都没人发觉,沿着瓦直接掀到顶上去了,一点动静也无,内院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来摇去,但是风声和人声都好遥远。我在屋顶看着月亮,我心说这月亮可真好看。

“是谁在顶上看我的月亮呀?”

宁静夜晚被这突兀的一声问句打断了,我爪子勾着吊下来跑到她窗前,听到她讲:“噢,原来是只猫。”我一屁股坐下来,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姑娘,算不上绝世大美人吧,不过我瞅着面善。

“母人,你叫什么名字?”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开口跟她讲话。她略略有点吃惊,自言自语讲,怎么猫还会说人话了……

我舔了舔爪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同她讲:“我乃观世音菩萨座下的仙子,会讲几句人话怎么了。”

“没怎么,”她朝我笑笑:“我叫烟花。”

我天,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烟花,母人你的名字可真好听。”

“什么母人呀?你会不会讲我们人的话呀?”

“大胆!你怎么跟仙子讲话呢!”

“乖乖仙子,不要跟我这种凡人计较,你吃鱼么?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给你小鱼干吃。”

听着讲得挺毕恭毕敬的,实际上都上手撸猫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在她撸猫撸得我挺舒服的份上,孰也可忍吧就。

“不跟你多讲了,我来这里是有任务的,母人,你我有缘再会。”

我翘起我的猫尾巴,留给她一个漂亮的黑猫背影,这真是极具美感,这姑娘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本猫妖的容貌了,毕竟我这身毛可不是什么野猫或者被圈养的家猫会有的漂亮质感,月光洒在上面简直就是便宜了月光,连我自己都能想得出是副怎样漂亮的场面,是个人总会难以忘怀的。

“噗嗤。”

我听到这个姑娘在笑话我?真是大胆了居然敢笑话你猫仙子???

“不是,我说,猫神仙,你这个人话,是打哪学的啊?”

我迷惑了,咋地,不标准么?

“我早就想讲了,你说女人还好,你讲母人是个什么东西?”

“万物分公母啊,我是公猫,那你不就是母人了?”

我又听见她在笑,真是,有什么好笑的?我哪说错了么?

“是女人啦,女孩子噢,人类语言里面可不是拿公母讲自己的。”趁着我不注意,她直接把我圈到怀里了,淡淡的清香笼罩着我,我一时间忘了开口讲话。

我和她僵持了很久,又或者只是她不想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我没走,我们俩也都没开口讲什么。

“你为什么叫烟花?你们人类名字都这么好听的吗?”我小声开口问她。

她讲,我叫烟花是因为这里是烟花楼,每个花魁都叫烟花,死了上一个就换下一个,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烟花这名字哪里好听,明摆着不吉利,晦气死了。

我不知道这不咋起眼的小姑娘居然是花魁,我可太厉害了,一上来就摸到了花魁的屋,可以,不愧是我。

“那你原来叫啥啊?"

“忘了。”真扯,怎么还能有人忘了自己名字的呢?

她说我真忘了,我四岁半就被卖到烟花楼里来了,以前当学徒的时候跟着上任花魁后头,压根没有名字,人们指我就喊“那个谁“,编册讲我偷懒的时候才有花魁姑娘同别人说声小六委屈,再然后,上任烟花死了,我就是烟花了。

“猫仙子,你多大年岁啦?”她问我。

“几千年了。”

“真好,我看你就好像是杨柳青以前养的那只小奶猫一样,你们眼神都一样清澈,看着就很单纯。”

活见鬼了,怎么个个都说我单纯?

“我为什么会单纯?我明明比你们活得都要长,别拿你们自以为是的眼光来禁锢我,明明你的眼神才清澈,你才是单纯的那一个。”

她略微有点惊讶:“单纯是夸人的词呀,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我当然知道单纯是夸人的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但是这些似乎都要经历一些不单纯的过程,就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就是被踩着猫尾巴了,戳心里了,你讲我单纯,我就是觉得不开心。

“不过我的确是单纯呀,我日子多简单呀,无非劝劝酒同人聊聊天,晚上和权贵们云雨一番,日子太单调啦,拢共没多大点的地方。”

我听她讲到最后叹了口气,月光洒在她的睫毛上,比洒在我的毛上还要好看。

“妓女分三六九等,前三年还在上座同人谈天说地的过三年就得去接客,再过三年卷铺盖去下边屋子里挨人上,能活过三天的多半也跟鬼一样了”

我又听到她喃喃自语,悲伤缱绻到能笼罩月亮。

我忽然觉得她美得不真切。

我往后日子里时常跑去见她,有时候会听到她在抚琴,有时候能听到屋里传来琵琶声音,有时候则只能听到暗夜里不太安分的呻//吟,或者有更香艳的场景,当她被男人压在窗沿上的时候,我就不敢抬头看她了。

也有空闲的时候,每个月她若是来葵水,则会一连好几天歇着,这个时候我就能同她说说话,聊聊天,数数她的长睫毛。

烟花之前讲有个朋友叫杨柳青,也养过一只猫,我再后来才晓得杨柳青就是上一个烟花,那会儿整个烟花楼只有她会同烟花讲话,烟花那时候被她叫小六,按理说,烟花那会儿是该喊她一声烟花姐姐的,但是杨柳青不愿意,她说烟花这个名字太不吉利了,也太没感情了,小六你不要喊我烟花,你叫我杨柳青吧,杨柳青青,这画面多么生机蓬勃,于是烟花讲,好,那以后就喊姐姐杨柳青。

其实我能感觉到烟花讲起她的时候是很难过的,她讲那时候杨柳青从那么多小孩儿里面一眼相中她,把她当成下任花魁培养,手把手教她琴棋书画,教她怎么妩媚,怎么风情万种,怎么让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学了个十成十,后来才知道是我为她颠倒了。”

漂亮姐姐谁人不爱,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但是烟花也的确是把杨柳青这些招学了个十成十,甚至还生出了自己的一些东西混在里头,杨柳青晕了,她也要为烟花颠倒了。

两个人原本就天天出入成双,在一起之后更是天天腻在一块,我其实很想问烟花,看着杨柳青在别人身下承欢,你不难过么?

可是她讲,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看自己喜欢的姑娘在别人身下承欢,习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她讲那时杨柳青是花魁,是楼中最得势的姑娘,可是当在夜晚,当她趁没人俯下身子偷偷亲吻她的时候,她只能心疼地兜住她所有的脆弱,她什么也不敢祈求,因为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种奢望,她当然也想听自己的恋人同她讲甜言蜜语,同她承诺大好光景,可是她不敢,因为她知道,即便是杨柳青,也不过命若浮萍,她只求她平安喜乐。

我看不真切她的眼神,我有时觉得她好难过,有时候却又觉得她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再后来过了几个月,楼里有别的姑娘得势了,一时间盛宠,风光无限,京城公子哥们趋之若鹜,烟花同我讲,她要搬走了,我说她这个花魁当的可真失败,漂亮的大好楼阁要给旁人住了,这家伙还跟我笑嘻嘻地说,蛮好的,换个地方过蛮好的,这地方早就住腻了。

我急吼吼跑下楼,幻化成人形,揪着野草化成金子塞给老鸨讲,我要那个烟花陪我过夜,不准让她换房间,老鸨眼神有一丝丝惊恐,很快又恢复了谄媚,讲,好好好,什么时候我们烟花竟揽上这么阔绰的小哥了,害,我这没眼力见的,花魁到底还是花魁,怎么会让她换闺房呢?

我进了她的房间,她端坐在桌子边上,抬眼看我“猫仙?”

我有点尴尬,点了点头:“你喊我阿南吧。”

“阿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名姓。”我看到她对我笑了一下,但是和往常的大不相同,我感觉我浑身都在冒冷汗。

“喝酒吗?“她问我,我说好,然后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推着我的肩喂我,手轻轻柔柔地撩拨,一盅酒下肚,她问我,做么?我愣住了,神不知鬼不觉就随她上了塌,她的大袖衫松松垮垮地落在她臂弯上,身子往我这边倾,眼睛里面是那种要人命的冷清,看我的没一眼都让我感觉好像要烧起来一样,我咽了口口水,她伸脖子凑到我耳朵边上:“我说平时那么拽二五八万的,搞了半天活了几千年的猫神仙还是个雏,我都懒得逗你。”随即笑起来,还拿脚踹我,说,你平时那样可好看,快变回小猫咪来我怀里。

真是奇耻大辱,本猫妖的确是未经人事,但是我好歹活了千把年,你要我变猫我就变猫?我不要面子的么?我伸了个懒腰变回原来模样,不过不是为了她,主要是我人形太帅了,不方便讲话,我怕她见我太好看挪不动步,连话也讲不利索,总之,不是因为她要我变才变的。

不过的确是变成猫比较舒坦,我窝到她脚边享受花魁捶背服务,跟她唠嗑。

“真好,”她说:“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过多久。”

“怎么不能过多久了?”我不理解。

“人么,本来就没有你们长寿的,平常人七十古来稀,这烟花楼里满打满算能活到三十的都算圆满了,数数我今年18了,花魁再过几年就得让位了,没名姓的跑到下面去,过不了多久的。”

我想起了她说的妓女也分三六九等,一时间有点沉默:“我们猫的性命是很多的,你若去了,我可以接你回来尘世。”

“那那个教你讲人话的姑娘怎么没还在?”

我知道她讲的是哪个,那时候我还小,出去玩碰上浣纱女,那姑娘可真可爱,天天跑来跟我自言自语,还给我带吃的,对我特别好,可惜浣纱的时候遇上水鬼了,着了魔一样往河中央跑,溺死在里头了。

我说那救不了,溺死的都是拿一魂换一魄的,锁在水底了,肉身和灵魂都找不见,这怎么救,这救不了,但是你要是哪天死了,你只要在走之前想着“猫神仙快点来救救我吧”,我们大祭司就会提出来念想给我让我给你续命的,你可记住了,记得求我。

我一定救你。

她笑笑说好。

再往后,烟花就染上了风寒,一连很多天没办法接客,我就天天跑去看她,可是她讲会传染给我,就把窗子也掩上了,真是蠢死了,我是猫妖,怎么会被感染呢?这傻丫头。但是我还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脆弱。风寒而已么,怎么就……死了呢?

我喊来大祭司讲你快点提一下她的念头,我得给她续命,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大夏天的,肉体可不能摆臭了。大祭司动作一番,朝我摇了摇头,他讲,人不要你救。我傻了,我说,怎么可能。

他把烟花的念头提出来让我自己看,烟花讲,猫神仙,你可别救我啦,我能死得这么体面已经不容易啦,我床头底下抽屉藏了一个凤冠,你帮我拿出去供上吧,可不能拿去买了也别让老鸨发现哈,那可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供好了就当给我的陪葬品了,我当年四两银子就给卖到楼里了,死了还得了黄金陪葬,也不亏,别惦记着我啦,你也不是因为爱我才来爱我的。

我有点想哭。凤冠是江南洛家小公子给烟花的,那时候我还不认识这个丫头,她刚当上花魁没多久,洛家公子为她一掷千金,日夜流连,为她还购置了一个小别院,他同她讲,我要送你一个凤冠,届时你就戴着它嫁与我,好不好?小丫头天真烂漫点点头,期待着小公子的花轿。她的所有关于爱情的幻想好像都在那一刻圆满了,尽管她早明白世上的人大多喜欢在情意浓的时候承诺天荒地老,而这恰恰最不可信,但是她还是不予犹疑地相信了,好像那个承诺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杨柳青没能给她的那个结局,她终归是能从小公子这里得到的。

后来小公子很久没来,她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去问他,她乔装打扮偷摸溜到小公子住处,问他怎么不来了,小公子说,烟花,我要回江南了,你别等我了。

烟花没忍住,眼泪就落下来了,她沉默好久,才轻声讲:“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可是烟花啊,原本不就是只有那一刻的灿烂明媚么。”小公子看她仍然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却连一个吻也不愿给了。

我大概能明白小丫头在想什么,她若活着,再过几年只会活得更不体面,能让烟花在绽放的时候就死去,可能是定格她美丽的唯一办法,我好想承诺带她走,但是我也知道我说不出口,毕竟我终究不会在人世间停留太久,即便拿出六十年来陪她,六十年……又怎么样呢?六十年对我来说可太短暂了,这么明媚的眉眼,我连六十年也腾不出么,我好恨我当时在沉默。

“其实她也挺圆满的。”我听到大祭司这么说。

隔了一天我看到老鸨皱着眉指挥下人卷了烟花的草席子扔到野外去了,我衔着我珍藏很久的玉蝉放到她嘴里,埋进土里,又喊了大祭司来做法立碑。

“你说,轮回真的存在么?”我问他。

“应该不存在吧。”他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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